摘自《第一财经日报》 2010年09月17日

　　——体验从银行到融资租赁的“转身”

　　 柏亮

　　 周巍在银行从基层干起，一直做到民生银行[5.00 -0.20%]某分行行长。跟许多银行的管理层一样，他也遇到很多企业来“求”的时候。但现在反过来了，“我见到银行的人很客气”。2008年，民生金融租赁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民生金融租赁”)正式成立，周巍任总裁。

　　 他面临的转变不仅仅是“态度”，因为“租赁公司的商业模式、发展方向，其特点、定位跟银行完全不一样”。

　　比如，某航空公司购买十架飞机需要融资。银行办这笔业务时主要了解航空公司本身的财务实力、现金流、是否有充足抵押等，“不管你的飞机怎样”。但是租赁公司办理这笔业务，“首先得了解这些飞机的特性，其型号是否受市场欢迎，采购这些飞机后，如何运营、管理、维护，将来如何处置，涉及的各项政策、手续、税费，等等。”

　　 “原来我们不用想那么多，现在就要非常专业，只有专业才能做租赁，才能挣钱，如果不懂专业做租赁很危险。”周巍说。

　　 截至去年底，中国融资租赁业务总额约3000亿元，而中国银行业贷款余额接近40万亿元，其差距是132倍。而中国融资租赁业界的梦想是，像一些成熟市场那样，让融资租赁成为仅次于信贷的第二大融资市场。

　　 而融资租赁赖以与银行分庭抗礼的，是它掌握的租赁物的“四分之一的所有权”，这从根本上确立了融资租赁独特的金融模式。当然，重新起步的中国融资租赁业还需要突破重重困境，而一大当务之急，是获得充足的外汇。

　　 “所有权”特征

　　 民生金融租赁不仅要研究飞机，他还得懂船舶运营、商业不动产市场等等，因为融资租赁与银行信贷最核心的区别在于，这是以物为载体的融资交易。

　　 相对于银行，租赁公司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持有资产(租赁物)，银行是不能持有资产的，租赁公司的业务都是围绕租赁物展开的。但是，租赁公司的对租赁物的“持有”并不同于一般的“持有”。通常而言，租赁公司对租赁物的所有权并不完整，这正是2007年《物权法》实施之后，融资租赁业务的许多问题得以解决的依据或引发争议的根源。

　　 “融资租赁是建立在所有权基础上的业态，人们对它的误解也是来自于所有权。”民生金融租赁首席分析师赵小川说，实际上租赁公司对租赁物的所有权和一般意义上的所有权不是一回事。

　　 《物权法》规定，所有权是由占有权、使用权、受益权和处分权构成的概念；而租赁公司对租赁物的所有权，不是完整的所有权，因为租赁物的占有、使用、收益这三项权能不在租赁公司手里，而是在承租人手里，一旦租赁合同成立，租赁公司就已经将这三项权部让渡给承租人。

　　 “租赁公司只剩下四项权能中的处分权，这个处分权也是有限的，只有承租人不按期支付租金的情况下，出租人可收回租赁物进行处置。”赵小川表示，而银行信贷中，通常以抵押的方式获得抵押物的处分权。

　　 “标的物的所有权和使用权是分离的，它可以进行独立定价、独立交易，我们是把一个物体上的各种权利分解开来，然后再打包重组，构成现代金融业的要素。”社科院副院长李扬在今年5月召开的“首届中国金融租赁高峰论坛”上表示，金融租赁具有这样的特点。

　　 中国工商银行行长杨凯生认为，金融租赁的出现，摆脱了过去简单地注重企业信用的传统金融理念，将企业的部分营运资产独立出来，着眼于这些资产本身的投资和运营，产生了资产信用这样一种新型的理念和一系列新型的技术工具。

　　 但是，因为对租赁物的“所有权”，租赁公司在开展业务时受到一些误解，“很多东西变了味”。赵小川举例说，在增值税的有关规定中，企业通过融资租赁方式获得设备是不能进行增值税抵扣的，而租赁公司由于享有租赁物的“所有权”但不用这些设备进行生产，需要缴纳增值税但不能进行抵扣。

　　“租赁物的占有、使用、收益权都属于承租人，应该由承租人缴纳增值税并获得抵扣。出租人只享有名义上的所有权，也就是处分权。尽管名义上出租人进入购置环节，但增值税应该由承租人抵扣。”赵小川说，“一旦明白租赁物所有权到底在哪儿，很多误会就都没有了，很多限制也也自然而然没有了。”

　　 飞机租赁遇到类似的问题。航空公司进口飞机，可以享受优惠关税，租赁公司进口飞机租给航空公司不能享受优惠关税，因为表面看起来这些飞机都归租赁公司所有。但是，这些飞机的占有、使用、收益都是航空公司在享受。今年3月，这一问题通过在保税区设立项目公司的方式得以缓解。

　　 但是，这个名义上的“所有权”也不能小看，有了它，租赁公司才能真正发挥其有别于银行信贷的特殊价值。“融资租赁公司左手物权，右手债权；而银行只有债权。融资租赁公司更灵活。” Alta咨询公司合伙人周剑振说。

　　 “与银行贷款合同不同的是，融资租赁几乎每一个合同都不一样。比如谈判，签下一份合同，我们要与供应商进行价格谈判，与客户进行租赁结构的谈判，比较复杂的合同还涉及与其他金融机构、中介机构的谈判，每一个单位几乎都产生的东西。”一位进入金融租赁业的前银行管理人士如此叙述他的“新工作”：现在业务结构都很复杂，有的方面转变过程是很难的，习惯按照利息算账；但是真正做好专业租赁，核心不是谈利息，利息很容易算，租金就要复杂得多。

　　“综合贡献度”

　　 作为金融租赁行业的推动者之一，民生金融租赁不仅要对租赁物了如指掌，还必须与政策制订部门、行业主管部门保持较为紧密的联系。例如，做船舶租赁要与交通部保持联系，做飞机租赁要与民航局保持联系，另外还必须跟税务部门、海关打交道，随时保持沟通，随时了解政策动向，随时了解他们对行业的要求。

　　 由于租赁结构相对复杂、政策环境和法律制度尚不成熟，民生金融租赁等第一批银行系试点金融租赁公司还需要推动租赁行业的制度体系建设。

　　 就这样磕磕绊绊，短短几年内，金融租赁公司还是探索出了自己的路子。

　　 “银行办租赁公司，对它的定位要很清晰，要有清晰的目标和方向。”民生金融租赁有关人士表示，民生金融租赁和民生银行在功能上是互补的，最重要的因素是保证租赁公司能够沿着租赁特色道路走。

　　 这几年融资租赁行业发展迅速，业务规模呈几何级数增长，在业内看来，中国制造业也确实很需要租赁，而银行办租赁公司在品牌、信誉方面有一定的基础，能够迅速把信息传递给市场，长期受压抑的市场需求被激发，从而促成了金融租赁快速发展的时期。

　　 据介绍，租赁公司完善了银行的产品线，民生银行在成立民生金融租赁后，产品综合竞争力增强，获得了更多原本不在民生银行办理业务的客户。

　　 杨凯生认为，金融租赁发挥了物权控制优势，降低了风险，促进银行业务的优化，并且带动了清算、投资银行、私人银行等业务发展。

　　 单纯从收益上看，目前几家主要的金融租赁公司都是盈利的，对于母行有直接的财务贡献。但民生金融租赁认为更大的贡献还是综合贡献度，有租赁公司和没租赁公司对银行发展是不一样的，银行考核租赁公司的时候，不单单看报表上挣的钱。

　　 周巍表示，租赁和银行盈利模式、商业模式都不一样，现在不太可能靠吃利差去发展租赁公司。杨凯生认为，要合理把握金融租赁子公司与母行的协同：一是如何增强租赁公司对母行其他业务的综合带动、推动作用；二是如何建立好母子公司之间的防火墙，避免风险间的相互蔓延。这两条都需要母子公司之间有一种合理的、正常的、有效的协同机制。

　　 一家新开业的银行系租赁公司的人士对银行系租赁公司寄予了如下“重托”：租赁业务可以有效支持银行对中高端客户的开发与维护；利用租赁产品中长期的特点，与银行短期产品配套服务客户；降低银行中长期信贷占比，改善资产结构；通过租赁腾出信贷资源，将相关信贷规模用于维护核心客户，拓展新客户，提升客户忠诚度。

　　 另外，得益于资金上的优势，银行系租赁公司对于国家重大关键产业，比如飞机、船舶等产生了重要促进作用。

　　 因此从多个角度看，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目前银行办租赁都是成功的。

　　 最缺的是外汇

　　 要说做租赁与做银行的不同，周巍还有一大感受：原来在银行从来不用考虑资金问题，主要工作是跟客户搞好关系，现在不仅要跟客户搞好关系，还要跟银行搞好关系。因为目前金融租赁公司的融资主渠道还是银行信贷。

　　 从业界的情况看，虽然不能直接从母行贷款，但银行系租赁公司获得人民币资金尚未遇到太大难题，真正的难题在于外汇难求——虽然中国以庞大的外汇储备著称于世。

　　 “引进先进的设备确实需要大量的外汇。”周巍说，到国外购买飞机、购买先进的生产线，国内外汇来源很紧、成本很高，导致很多业务没法开展。

　　 租赁是全球化的业务，对于飞机、船舶、大型设备而言更是如此，即便是中国客户，国内金融租赁公司也需要参与全球竞争。假设国内航空公司需要租赁一架进口飞机，由于国内外汇成本远高于国际市场，对于同一款产品，国内租赁公司的成本远高于国外租赁公司，毫无竞争力。

　　“这是挺遗憾的事。”周巍说，即使成本高，在国内也不一定拿得到外汇，银行外汇资金也都很紧张。但国家有大量的外汇储备，如果能够给租赁公司一个良好的外汇通道，意义很大。“我们把外汇用于采购国家需要的大型设备等，同时也有客户的需求，因此安全有保障、效益有保障、用途有保障。”

　　 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租赁业委员会常务副会长屈延凯建议，运用外汇储备购买国外的飞机、船舶、大型设备等，再租给国外企业，既能平衡贸易，又能提高外汇储备的收益。

　　 李扬表示，历史上，美日贸易摩擦严重的时期，日本就曾经利用租赁，进口大飞机再出租给美国航空公司，缓和美日贸易摩擦的问题。他认为中国在这方面重视不够。

　　 另一位银行系租赁人士表示，该公司目前获取美元的渠道主要是用公司信用贷一些美元，做一些项目贷款，目前在考虑或者在尝试联系用境外的操作平台直接在境外融资。到目前，金融租赁公司还没有获准开设境外机构，还不能通过离岸平台进行境外融资。

　　 一位金融租赁人士表示，“我们的一些项目，筹集的是人民币资金，形成人民币债务，但收入是以美元计价结算的，面临很大的汇率风险，我们希望以后能够筹集美元来购买租赁物”。